蝉鸣声裹着三十七度的热浪扑在脸上,沈心悦攥着便利店的冰咖啡往家走。
江俞镇的老梧桐在人行道投下破碎的光影,她踢开脚边的碎石子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喊声:"姐姐!
"转身时,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踮着脚朝她挥手,发间别着两枚银杏叶形状的发卡。
女孩身后,年轻女人正将最后一个纸箱搬进单元楼,搬家公司的货车还停在路边。
"姐姐好漂亮!
"小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,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汗珠,"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!
"沈心悦被逗笑,蹲下身擦掉女孩鼻尖的汗:"哪有这么夸张?
"她注意到女孩的瞳孔泛着浅灰色,像是蒙着层薄雾。
"因为我西岁前都看不见。
"小女孩突然说,指尖无意识揪着裙摆,"有个陌生的大哥哥说要睡很长的觉,把眼睛留给了我。
"沈心悦呼吸一滞。
夏日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,她看着女孩天真的笑脸,喉咙发紧:"你也很漂亮。
""真的吗?
"小女孩眼睛弯成月牙,从口袋掏出张泛黄的照片,"这是给我眼睛的哥哥!
他说要用这双眼睛多看看喜欢的女孩,可却不让那个姐姐知道......"她压低声音,"但我偷听他喜欢的姐姐就是你!
"照片边角微微卷起,穿白衬衫的少年倚在银杏树下,嘴角带着沈心悦熟悉的温柔笑意。
阳光透过枝叶在他睫毛投下细碎的光斑,那是慕友枝,是她藏在心底三年的名字。
沈心悦感觉血液冲上太阳穴,耳边嗡嗡作响。
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:医院消毒水的气味,视频通话里他越来越苍白的脸,还有最后那次通话——她红着脸说"我喜欢你"时,他微笑着说的最后一句‘抱歉别爱我,我不喜欢你。
’"我们找了好久才知道你住这里!
"小女孩说着。
沈心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蝉鸣声中,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:"谢谢。
"转身时,眼泪终于不受控地砸在水泥地上,和着滚烫的柏油路面蒸腾起细小的白雾。
冲进家门,她颤抖着打开书桌最深处的抽屉。
铜锁己经生出绿锈,钥匙却还牢牢别在书包夹层里。
盒子里躺着褪色的手账本、夹在书页里的银杏叶书签,还有那支慕友枝总用的钢笔……最底层的照片边角己经卷曲,那是高二那年她新买了拍立得,硬拉着他在校园里拍的。
照片上,慕友枝别扭地侧着脸,耳尖却红得厉害。
她翻过照片,看见背面自己用彩笔写的诗句: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
当年用荧光笔特意标注的"有枝""心悦"字样,此刻在台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。
她突然想起慕友枝原来那天他看到了,他骗她说并没有看。
手指拂过照片背面,沈心悦愣住了。
在她字迹下方,隐约浮现出小字。
她颤抖着打开紫外线灯,淡蓝色的光线下,慕友枝的字迹清晰起来:我不知道你喜欢我,但是我知道我真的喜欢上了你,可我生了病,我不想等到我去世后,你因为我对你的喜欢而愧疚或痛苦思念着我活下去,你很好,应该值得更好的。
如果你看到了就别再爱我了,如果没有看到那就当什么也没有说,我们再继续做普通的朋友。
泪水滴落在照片上,晕开了最后几个字。
沈心悦在地板上,终于放声大哭。
她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,想起删除又重写的告白短信,想起他最后视频里欲言又止的眼神——原来所有的欲拒还迎,所有的刻意疏离,都是他藏在时光里的温柔。
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,暮色爬上窗棂。
沈心悦摸着照片上慕友枝的笑脸,终于读懂他最后那句话——抱歉,别爱我了。
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,却宁愿背负误解,也要让她免于伤痛。
她听到楼下有声音,新邻居喊到:“悦悦,小枝说想看你画的画。”
沈心悦望向窗外,小女孩正站在楼下的银杏树下仰头张望,月光给她的银杏发卡镀上银边。
她擦干眼泪,取出画本。
第一页是三年前未完成的素描,画纸上的少年倚在窗边,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。
笔尖落下时,沈心悦轻声说:"这次,换我把你画进未来。
"夜风穿过纱窗,带来远处江面的潮声。
沈心悦握着画笔,在月光下慢慢勾勒。
她终于明白,有些爱永远不会迟到,就像银杏总会在深秋金黄,可是他们的故事,终究是以遗憾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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