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纱帐顶的蛀洞漏进一缕晨光,林默在剧烈的头痛中睁开眼。
右腕刀伤渗出的血己浸透三层粗麻布,铁链摩擦脚踝的闷响混着远处织机的咔嗒声,像催命的更漏。
他试着挪动左腿,发现踝骨处扣着生锈的镣铐——这是原主"失足落水"后被苏家锁上的,说是防他再寻短见。
"吱呀——"褪色的檀木屏风被推开,苏婉儿端着漆盘的手微微发抖。
素色曲裾扫过青砖裂缝,裙摆沾着昨夜雨后的泥渍。
药碗搁在床沿时,边缘泛起鱼眼状的泡沫。
"签了。
"泛黄的绢帛甩在枕边,墨汁未干的"赘婿"二字被血渍晕染成鬼脸。
林默盯着少女腰间双鱼玉佩——三天前原主落水时,这玉佩曾闪过诡异的红光。
"咳咳!
"黑血喷溅在月白裙裾上,苏婉儿踉跄后退。
林默突然暴起扣住她手腕:"卯时的参汤,你亲手加的砒霜?
"广袖滑落,露出小臂交错的旧疤,最深的那道蜿蜒如蜈蚣。
"放肆!
"玄色深衣挟着冷风卷入,苏承德枯枝般的手指掐住林默咽喉。
蟠螭纹刺绣擦过溃烂的伤口,剧痛让他看清对方袖口沾着的靛蓝粉末——鬼面藤花粉遇砒霜会加速毒发。
"江南陈氏的丝绸订单……咳咳……还没签吧?
"林默任由黑血滴在休书上,"若我暴毙在此,明早全城都会传苏家毒杀赘婿……"织机声突然停滞,窗外闪过家仆偷听的身影。
苏婉儿突然扑上来掰父亲的手:"不能让他死!
昨夜后园……" "啪!
"耳光声惊飞梁上蛛网。
少女歪倒在地,发间木簪断裂,半截刻着星图的银针滚落床底。
林默摩挲脚镣锁孔——褐色结晶分明是人血凝成的盐霜。
"三日。
"他嘶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锯子,"赚不到百金,我自会消失。
"苏承德甩袖离去时,青铜钥匙坠入药渍,在血泊中泛着幽光。
铜镜裂纹将晨曦割成蛛网,映出苏婉儿拾簪时颤抖的指尖——簪头暗格藏着半片龟甲,刻着"水火未济"的卦象。
寅时的梆子声惊起夜鸦。
林默扯断床帐系带缠住溃烂的右腕,铁链在青砖拖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房梁第三块松动的青砖后,褪色襁褓裹着青铜短剑,剑鞘纹路竟是失传的鸟虫篆。
"果然……"他抚过剑柄凹陷的卦位。
原主生母留下的遗物,暗格藏着半卷《齐民要术》——这才是苏家招赘的真实目的。
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,紫藤叶飘落窗台,叶脉用血画着蚩尤图腾。
辰时的米铺柜台前,王福的算盘珠打得震天响。
"姑爷要查账?
"绿豆眼里满是讥诮,"上月售粟米二百石,每石利润十二钱……" "是十五钱。
"林默苍白的指尖划过竹简,"运费虚报三次,陈米掺新折价两成。
"改良的铁骨算盘推过去,檀木珠嵌着铁定位梢,"重算。
"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。
当第七处假账被揭穿,王福扑通跪地:"是赵氏米行逼我做的!
"林默余光瞥见人群中的灰袍人——袖口腾蛇纹与剑鞘图腾如出一辙。
未时的城南破庙,粗盐在陶罐中翻滚。
林默撒入草木灰过滤杂质,苏婉儿突然从断墙后闪出:"私制盐铁是死罪!
""醉仙楼的腌肉发苦月余,"他舀起雪色盐粒,"你说他们肯出多少金?
" 马蹄声撕裂暮色。
赵西的刀疤脸在火把中扭曲:"绑了这私盐贩子!
""赵掌柜不如先验货。
"林默掀开草席,盐罐冷光映出对方袖口纹样。
赵西蘸盐入口的刹那瞳孔骤缩,马鞭忽指苏婉儿:"这丫头更值钱!
" "且慢!
"一袋金饼砸在盐车上。
李斯灰袍染尘,手中《谏逐客书》竹简还沾着牢狱霉味:"这位小友的盐,我们相国府要了。
"赵西的马鞭僵在半空——吕不韦的门客腰牌正在李斯掌心泛着青铜冷光。
酉时的苏家祠堂,族老朱笔颤抖。
"林默"二字落于族谱时,苏婉儿盯着他腕间结痂的伤痕——与襁褓上的"双螭盘云"针脚完全相同。
更漏声里,丫鬟小翠的绷带渗出血迹,后园古井泛起血红泡沫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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