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掺了煤灰的浑水,漫过龟裂的田埂。
程野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,沥青路面上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水库,那汪幽蓝仿佛嵌在山坳里的玻璃渣,折射着刺眼的光。
十年前他离开时,这里还叫老槐树村。
现在村口那块青石碑上,"沂山乡旅游度假区"七个红字盖住了原先斑驳的刻痕。
水泥路劈开祖坟地,推土机碾过的山包裸露出黄褐色的岩层,像被剥了皮的巨兽脊骨。
"小野?
"沙哑的呼唤从歪脖子柳树下传来。
老人佝偻着背,烟袋锅子磕在树根上迸出火星,"真是老程家小子?
你爷不行了?
"程野认出这是守墓的七爷。
老人左眼蒙着白翳,右眼却亮得骇人,直勾勾盯着他身后二十斤重的黑狗。
那狗是他在县道边捡的,浑身脏得像团煤球,此刻正冲着水库方向龇牙,喉咙里滚着闷雷般的低吼。
"这畜生不能留。
"七爷突然抓起把香灰撒向黑狗,狗惨叫一声窜进程野腿间,"水库吞了六十七户人家,阴气重得很。
黑狗通灵,要招东西的。
"程野刚要反驳,忽觉后颈发凉。
山风裹着水腥味掠过耳畔,隐约送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。
黑狗突然夹紧尾巴,呜咽着往他裤脚钻,湿热的鼻息喷在脚踝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"看见水面上那些旋涡没?
"七爷的独眼在暮色里泛着青灰,"三十年前修水库,施工队挖出九口黑棺材。
当天晚上,十七个工人排着队往水里走,拉都拉不住。
最后捞上来时..."老人突然噤声,浑浊的眼球转向水库。
程野顺着望去。
落日余晖正被墨汁般的暗影蚕食,水面浮起无数细小的气泡,像是有什么在深处呼吸。
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老照片喃喃"不能回村",照片里祖父站在齐腰深的芦苇荡,身后是如今沉在水底的祠堂飞檐。
黑狗突然狂吠起来。
程野低头,发现狗爪正按在一截森白的指骨上——那分明是人类食指,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泥垢。
他胃部一阵抽搐,抬脚要把骨头踢进草丛,却发现整片坡地都散落着类似的碎骨,在暮色中泛着磷火似的微光。
"造孽啊..."七爷的叹息被山风扯碎,"当初迁坟,三百多具棺材没迁完就涨水了。
现在每到七月半,水库边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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