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夏天,程小雨以全镇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。
放榜那天,班主任亲自来到程家,劝说父亲让她继续读书。
"女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?
"父亲给老师递烟,"她姑在纺织厂当组长,说能给她安排个活...""程师傅,您女儿是读书的料啊!
"班主任急得首搓手,"将来考个好大学,不比在纺织厂强?
"最终让父亲改变主意的不是老师的劝说,而是校长承诺的奖学金和免除学杂费。
程小雨得以继续学业,但代价是每天放学后要承担更多家务,周末还要去地里帮忙。
高中三年,程小雨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。
凌晨五点起床做早饭,六点骑车去学校,晚上回来喂猪、洗衣、辅导堂弟功课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时,她才能就着昏黄的台灯复习功课。
有时实在太累,趴在作业本上睡着,醒来发现口水浸湿了纸张。
高考前夕,班主任李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:"小雨,以你的成绩,完全可以报考北京上海的大学。
你考虑过心理学专业吗?
我觉得你很适合。
"程小雨第一次听说"心理学"这个词。
她偷偷去网吧查了资料,那些关于人类行为与思维的研究让她着迷。
回家路上,她罕见地哼起了歌,幻想着远离这个压抑的家庭,在大学里自由呼吸的场景。
然而填报志愿那天,父亲带着堂叔来到学校。
堂叔在省城机关工作,是家族里最有"见识"的人。
"女孩子学什么心理学?
"堂叔皱着眉头,"听叔的,报师范,将来当老师稳定。
""可是...""可是什么?
"父亲打断她,"你堂叔见的世面不比你多?
"最终志愿表上清一色是省内师范院校。
程小雨看着被划掉的"北京大学心理学系",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。
但长期的驯服让她连抗议的念头都不敢有,只是默默地在确认单上签了字。
那年八月,程小雨收到了省城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
全家人聚在堂屋吃饭庆祝,父亲难得地给她夹了块鱼肉:"到了大学别学那些花里胡哨的,好好读书,毕业回来当个老师。
"程小雨机械地点头,眼睛盯着鱼肉上的刺。
她突然意识到,即使离家千里,父亲的阴影依然如影随形。
大学报到那天,父亲执意要送她。
看着父亲在宿舍里挑剔地检查床铺、柜子,程小雨尴尬得脚趾抠地。
同寝的周媛父母是大学老师,正热情地给大家分自家烤的饼干。
"城里丫头就是娇气。
"父亲临走时小声嘀咕,"你少跟她们来往,专心读书。
"父亲一走,程小雨就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,既兴奋又惶恐。
周媛好奇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校园,她下意识地摇头,却在周媛失望转身时脱口而出:"等等...我可以去。
"这是程小雨第一次自己做决定。
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小路上,她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周媛活泼开朗,像只欢快的小麻雀,不停地介绍这是图书馆,那是体育馆。
"你爸妈是做什么的?
"周媛随口问道。
程小雨张了张嘴,突然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家庭。
最后只憋出一句:"种地的。
""哇,好酷!
"周媛眼睛发亮,"我从来没去过农村呢!
"程小雨愣住了。
在她成长的环境里,"农村"是个需要摆脱的标签,而周媛却说"好酷"。
这种认知冲击让她一整晚都辗转反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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