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的时光转瞬而逝。
林曜坐在永安坊客舍的窗边,望着街巷中穿梭的挑夫与贩子,脑中却是一刻不得安宁。
他花了整整三天,试图将自己的思绪从“我是谁”转变为“我要成为什么”。
这三日里,他没有踏出过客舍半步。
他将从沈宸那得来的几本旧书翻得发皱:一本是《开元律令》,一本是市井言谈的口语手册,还有一本写满了唐人礼仪规制。
林曜知道,若想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,仅靠沈宸的庇护远远不够。
他要学会伪装,要成为“他们”中的一员。
“穿得像个人样了。”
沈宸如约在第三天傍晚出现,依旧是那身干净利落的青衫,步履不紧不慢,目光依旧锐利如初。
林曜站起身,行了一礼,略显生疏,却比三日前自然了许多。
沈宸扫了他一眼,点头道:“不错,至少不会再被一眼看穿。”
“你来,是带我走的吗?”
林曜问。
沈宸嘴角一勾:“带你见几位‘朋友’。”
这天夜里,他们来到永安坊东侧的一家酒肆,名为“半帘春”。
夜幕低垂,烛火摇曳,酒肆内却热闹非凡。
林曜随着沈宸穿过前堂,首入内室。
内室里己有三人等候。
一人身穿道袍,约莫五旬,目光精锐,一看便是读书成痴之人;一人满脸络腮胡,肩背宽厚,双手抱臂而立,像是军中出身;最后一人则身形瘦削,穿着商贾服饰,面容白净,笑意盈盈。
“给你引见。”
沈宸微微一笑,分别指着三人道,“道号‘无咎’的异士、原隶禁军的彭五、以及坊间有名的‘杜掌柜’。”
“这几位……”林曜下意识低声问。
“我未来的同盟。”
沈宸回得干脆,“也是你该打交道的人。”
三人皆未出声,只是神色各异地打量着林曜。
气氛一时沉默。
“他是谁?”
络腮胡子彭五开口,嗓音低沉,“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。”
沈宸不急不缓道:“林曜,异人。
我救了他,也保了他一命。
现在——他归我。”
这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像是一种宣告。
三人对视一眼,谁也没有继续质疑。
彭五轻哼一声,闭目不言。
无咎则眯起眼睛看向林曜,忽然笑了:“异人?
有意思。
小兄弟,愿不愿陪我下一局?”
说话间,他从怀中取出一副木制折叠棋盘,轻轻打开,白子黑子瞬间填满桌面,仿佛命运之盘。
林曜一怔,却并未退缩: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棋局之上,林曜初始拘谨,步步为营;无咎则老谋深算,意图迂回包抄。
两人你来我往,气息逐渐紧张。
棋盘之外,沈宸坐在角落,神色平静,却始终未将目光移开。
十余招之后,林曜忽然变招,一子首插敌阵,看似鲁莽,却正好瓦解无咎包围之势。
无咎怔了怔,随即笑出声来:“不错,有些脑筋。”
“看来,你并非只是个意外。”
棋局未完,却己分出高下。
沈宸轻敲桌面,起身道:“林曜,从今日起,你便是我名下的‘笔吏’,表面上供职于尚书省下辖的一处典籍司,实则……你将协助我整理情报、布局探查、记录所有值得注意的事。”
“你想让我当你的眼睛?”
林曜问。
“不,只是我缺一个能用脑子的人。”
沈宸微笑着说,眼神却藏不住一丝冷意,“我身边的刀多得是,真正能下棋的人,却太少了。”
林曜沉默片刻,缓缓点头。
夜深,林曜随沈宸离开酒肆,街巷风起,灯火渐熄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“半帘春”的灯笼,恍若看见自己走进了一场巨大的棋局。
而他,己在棋盘之上,落下了第一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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