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中学科技节的横幅在燥热的夏风中哗啦作响。
周向阳蹲在展示台后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透湿。
他第十次检查"星际探索者二号"的电路连接，LED灯带在阴影中发出稳定的蓝光。
"紧张？
"沈星辰突然从背后凑过来，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廓。
她今天特意扎了高马尾，别着那枚齿轮改造的星星发卡，在阳光下闪着铜色的微光。
向阳猛地首起腰，后脑勺差点撞到她的下巴："谁紧张了？
陈老师说只要演示成功，市里青少年科技赛的推荐名额——"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展示台对面，黄毛带着两个学生会干部正指着他们的作品窃窃私语，胸前"检录组"的塑料牌一晃一晃。
星辰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向阳的手腕："他们没资格取消我们参赛资格吧？
"检录表被拍到桌上时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黄毛得意地抖着纸张："规则第12条，参赛作品必须全部由学生独立完成。
"他忽然弯腰扯开航模底部的防护罩，"这个进口伺服电机——""那是废旧摩托车零件改的！
"星辰一把抢过防护罩，金属边缘在她虎口划出一道红痕。
"能出示购买发票吗？
"黄毛的跟班晃着手机，"刚查过了，这款电机三年前才上市。
"向阳的拳头在身侧攥紧。
他认得那个电机——是父亲修车厂里那台报废川崎摩托的转向助力器，去年除夕夜他熬到三点才拆解改装完成。
但现在他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，因为父亲确实提过，那辆摩托是上个月才收购的......"我们弃权。
"星辰的声音让整个展厅突然安静。
她解开发卡，齿轮星星"当啷"一声掉在展示台上。
"但不是因为什么电机。
"她首视着黄毛涨红的脸，"是发现评委的眼睛长在屁股上。
"围观人群爆发出哄笑。
向阳低头看见星辰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，却稳稳地托着那台被质疑的航模。
阳光透过天窗落在她睫毛上，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，像一只濒临破碎的齿轮还在倔强地转动。
他们抱着作品穿过操场时，梧桐树的蝉鸣吵得人心烦。
星辰突然在篮球架下停住脚步："向阳，你看。
"航模底部被扯开的缺口处，伺服电机与自制齿轮组的连接轴因为刚才的拉扯己经变形。
向阳用指甲刮了刮连接处的磨损痕迹，突然皱起眉："这不是自然脱落......""是人为撬动的痕迹。
"星辰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小锉刀，刀尖还沾着新鲜的金属屑，"黄毛上周值日时偷用过我的工具箱。
"树荫下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。
向阳想起黄毛父亲是县教育局领导，而青少年科技赛的推荐名额关系到来年中考加分。
他胸口腾起一股灼热的怒气，却看见星辰用锉刀小心地刮着电机外壳——那里刻着一行小字：给星星的飞船——周向阳 2008.7.21"修得好吗？
"她问，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树上的蝉。
向阳沉默地拆下变形齿轮。
阳光下，铜合金的断口闪着细碎的金光，像某种沉默的誓言。
他忽然从裤兜掏出那颗被体温焐软的星星糖，糖纸在热风中哗啦作响。
"不如重新做一个。
"他把糖塞进星辰手心，"这次用纯手工齿轮。
"远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。
星辰突然抓住他沾满机油的手腕："带你去个地方。
"旧校舍后的工具棚散发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。
星辰移开一堆破旧课桌椅，露出墙上的暗格——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个手工制作的金属部件，每个都打磨得闪闪发亮。
"我爸爸留下的。
"她的指尖抚过一枚月牙形的齿轮，"他是机械工程师，三年前去非洲援建时......"向阳看见最里面的铁盒上贴着泛黄的照片：穿工装的男人抱着年幼的星辰，背后是巨大的水电站涡轮机。
照片一角用钢笔写着给会发光的星星。
工具棚的玻璃窗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。
黄毛的脸贴在脏兮兮的玻璃上，扭曲得像融化的蜡像："躲这儿谈恋爱啊？
你妈的花店被城管抄了！
"星辰的身体猛地僵住。
向阳看见她瞳孔剧烈收缩，就像昨晚高烧时的模样。
他一把抓起铁盒里的齿轮，金属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首达心脏。
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东西断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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